□ 史映红
慢慢品读吕政保诗作《老兵的抚摸》,脑海就浮现出古往今来一些文人墨客笔下的老兵形象:“兴来且作寻安道,醉后何须觅老兵。”(宋·苏轼《天圣二僧皆蜀人,不见,留二绝》),“何人肯为将军地,北府老兵思汉官。”(宋·文天祥《脱口京·踏路难》),“老兵怜我意,赤脚唱平安。”(宋·李石《雪二首·其一》)。
品味《老兵的抚摸》,脑际还浮现出一些临近退伍老兵们的感人镜头:有的背着枪、牵着马、顶着风行进在无数次巡逻过的崎岖山道,看不够熟悉的风物景物;有的左手捧朱砂,右手握赤笔,认真细致地最后一次描摹界碑上的“中国”二字,忘记了此刻雪正大风正寒;有的在锅碗瓢盆的交响中,在烟熏火燎、柴米油盐的转换中,给全连官兵做好最后一顿饭菜,看战友们吃得津津有味,内心无比欣然……分别的日子,车下依依不舍,车上泪花飞扬。我在高原部队服役二十多年,年年与老兵分别,直到自己与年轻的战友作别,那一幕幕泪水挥洒,那一场场情感挣扎,怎么能忘记?
“他开始一遍遍抚摸/曾经用过的枪/用过的碗/睡过的床/还有那只伴随多年的搪瓷牙缸/抚摸曾经站岗过的哨楼/曾经用过的水龙头”,因为向往,所以从戎;因为热爱,所以投入;因为投入,所以不舍。吕政保笔下的老兵没有气吞山河的壮举,没有荡气回肠的事迹,也没有声嘶力竭的个人标榜,却有着撼人心魄的力量,为什么?是诗人对细微动作和言行的刻画。“他开始一遍遍抚摸”,“枪、碗、床、搪瓷牙缸、哨楼、水龙头”等,烘托出老兵对军营和连队,对驻地和战友深厚而浓烈的情感。 马歇尔·卢森保在一书中提到:“语言可以是一扇窗,也可以是一堵墙。”它可以敞开,也可以遮蔽。吕政保的文字就在半开半遮中,在若隐若现中,给读者一种朦胧之美,含蓄之美。
“继而俯身/抚摸脚下踩过的巡逻路/抚摸那些曾经流过血流过汗的/军旅岁月”,无数次踩过的巡逻路,无数次流过血流过汗的训练场演习场,无数次披星戴月风尘仆仆地执勤,无数次齐步正步跑步,无数次口号雄壮歌声震天,不仅填满了“军旅岁月”,也填满了无怨无悔的韶光年华。文艺工作者要把艺术理想融入党和人民事业之中,做到胸中有大义、心里有人民、肩头有责任、笔下有乾坤,推出更多反映时代呼声、展现人民奋斗、振奋民族精神、陶冶高尚情操的优秀作品;而吕政保的诗作《老兵的抚摸》,的确能起到陶冶高尚情操的作用。
“抚摸兑现和没兑现的憧憬/然后,用一个军礼,两行热泪/打包进返乡的行囊。”从穿上军装的那天起,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憧憬和期待,有的想考学上军校,有的想当军官当英雄;但融入这片绿色的海洋之后才发现,兵种、专业、岗位、任务各有不同,甚至千差万别,但每个人就像一台巨大机器上的小小螺丝钉,分工各异,作用不一,但目标一致,就是保证这台机器高速、精准和有序运转。当初的想法固然美丽,但现实并非能随每人意愿,有人硕果累累,有人失望大于期望,但是只要努力过奋斗过拼搏过,虽然不能成为万众瞩目的英雄,也都脱胎换骨为一块精钢好钢。去留服从组织安排,把所有的收获与失去,把所有的“憧憬”与记忆,“打包进返乡的行囊”。
山川壮美,边关无言,一个个老兵,多像一粒粒子弹,如果摆放在边关,能立马上膛,随时出击;如果摆放在乡关,他们亦会默默付出,不留痕迹地融入茫茫人海。